学术争鸣：论道在缘起哲学对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的回应与超越

一、争鸣缘起：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两种哲学范式的核心分歧

在现代哲学发展脉络中，萨特以 “存在先于本质”“绝对自由” 与 “普遍责任” 构建起强调个体主体性的哲学体系，颠覆了传统本质主义对人的预设，却因未能摆脱形而上学残余陷入理论困境；而“道在缘起” 哲学融合佛教 “缘起性空” 与道家 “道法自然” 思想以及周易的“家结构”思想，以整体观、关系性思维与 “家是根本” 的价值基础，形成了对存在问题的独特阐释。两者的核心分歧集中于三个维度：一是对存在本质的认知，萨特将存在与本质割裂，“道在缘起”则主张二者在因缘关系中相互依存；二是主体定位，萨特坚守孤立主体观，后者强调个体与万物的共生关联；三是价值根基，萨特的自由与责任缺乏内在价值锚点，而 “道在缘起”以家庭伦理与宇宙规律为价值支撑。这种分歧并非简单的我们对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的挑战，而是对 “人的存在如何可能” 这一根本问题的不同回应，构成了学术争鸣的核心议题。

二、萨特存在主义的理论困境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与形而上学残余

（一）“先于” 逻辑的形而上学预设

萨特 “存在先于本质” 的核心命题，看似颠覆了传统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，实则暗藏形而上学残余。这一命题中的 “先于” 逻辑预设了存在与本质的线性时间关系，将存在视为独立于本质的先在状态，忽视了二者的动态关联性。从哲学逻辑来看，“先于” 结构本质上延续了传统形而上学的二元对立思维，将存在抽象为脱离具体情境的孤立范畴。

正如佛教 “缘起性空” 思想所揭示的，世间万物皆由因缘和合而生，不存在先验独立的存在或本质，萨特的逻辑预设显然与这种关系性存在观相悖。这种形而上学倾向导致其对存在的理解陷入抽象化，难以解释个体存在的现实关联性与情境依赖性。

（二）存在与本质割裂的虚无主义风险

萨特将存在定义为 “无本质的空洞状态”，认为本质是个体通过自由选择后天构建的结果，这种割裂直接引发了虚无主义困境。在其理论框架中，个体因缺乏先验本质的约束，被赋予了无条件的 “绝对自由”，却也因此陷入意义真空 —— 当存在失去内在规定性，自由选择便沦为无方向的盲目行动，而伴随自由的 “普遍责任” 则成为无法承受的精神重负。

这种理论失衡在现实中直接表现为个体的焦虑与迷茫，正如学界批判指出，萨特存在主义虽高扬自由旗帜，却未能为自由提供坚实的价值依托，最终使个体在无限选择中迷失自我。这种割裂观忽视了存在与本质的辩证统一关系，与道家 “道法自然” 所强调的 “万物自有其理” 的整体性存在观形成鲜明对比，难以解释人类实践中存在与本质的内在统一性。

（三）孤立主体观的社会关系困境

萨特将个体视为孤立的 “自为存在”，强调个体自由选择的绝对性，却忽视了人与他人、社会及世界的本质联系。在这样的理论中，他人的存在被视为对个体自由的限制，“他人即地狱” 的论断正是这种孤立主体观的极端表现。这种观点延续了西方哲学主客二分的传统，将个体与外部世界置于对立关系中，难以解释人类社会的协作共生现象。

从 “道在缘起” 的视角来看，个体的存在始终依赖于因缘聚合，家庭、社会、自然构成了个体存在的必要条件，不存在绝对孤立的主体。萨特的孤立主体观不仅不符合存在的现实本质，更在实践层面加剧了人际关系的冷漠与疏离，难以应对现代社会对共生协作的价值诉求。

三、道在缘起哲学的回应：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理论内核与思维革新

（一）“缘起事不空” 的存在论回应

针对萨特存在与本质的割裂困境，“道在缘起” 以 “缘起事不空” 给出了根本性回应。“缘起” 强调世间万物皆由各种条件和关系共同作用而生，不存在独立自存的实体；“事不空” 则表明，尽管事物无永恒自性，但其在因缘聚合中具有现实的存在意义与价值。这种存在观突破了二元对立思维，将存在与本质统一于缘起关系之中 —— 本质并非先验预设或后天构建，而是在因缘互动中动态生成的属性。

东晋僧肇 “非有非无、不落两边” 的辩证法精准阐释了这一观点：存在既非空洞的 “无”，也非固化的 “有”，而是在关系中不断生成的动态过程。这种回应既避免了萨特存在的虚无化，又摆脱了传统本质主义的僵化，为理解个体存在提供了更具现实解释力的框架。

（二）整体观对孤立主体的超越

 “道在缘起” 的整体观直指萨特孤立主体观的核心缺陷，主张个体与宇宙万物同源同构、相互依存。佛教 “缘起性空” 思想深刻揭示了个体存在的关系性本质 —— 人作为因缘聚合的产物，其存在始终与他人、社会、自然处于不可分割的有机联系之中。道家 “道法自然” 进一步将这种关系拓展至宇宙层面，认为人与万物皆遵循 “道” 的运行规律，共同构成有机统一的整体。

藏传佛教建筑中的 “曼荼罗” 设计便是这种整体观的具象化表达：通过对称和谐的空间布局象征宇宙秩序的整体性，直观体现了个体与整体的共生关系。正如《< 易传 > 生命哲学研究》所指出的，《周易》家人卦《象传》有言：“家人，女正位乎内，男正位乎外。男女正，天地之大义也。家人有严君焉，父母之谓也。父父子子、兄兄弟弟、夫夫妇妇，而家道正。正家，而天下定矣。” 这正是原始儒家从个体到家庭再到社会，以 “家结构” 为核心的伦理生命哲学的集中体现，也构成了 “道在缘起” 整体观的重要思想渊源。这种整体观并非否定个体主体性，而是将个体置于更广阔的关系网络中，既承认个体的自由选择权利，又强调选择的关系性后果，从而从根本上克服了萨特主体观的孤立性困境。

（三）“家是根本” 的价值基础建构

面对萨特自由与责任失衡导致的虚无感，“道在缘起” 以 “家是根本” 构建起坚实的价值基础。“家” 作为社会关系的基本单元，是缘起法则的具体体现，承载着情感纽带与伦理责任。中国传统生命哲学认为，个体通过家庭获得情感归属，在亲子、夫妻、兄弟等关系中践行仁爱、诚信等美德，从而实现存在的价值意义。

这种价值基础为个体自由提供了内在约束：自由不再是萨特式的无条件选择，而是在家庭伦理与社会责任框架内的自觉行动。佛教生命哲学强调 “珍惜生命、关爱他人”，正是这种价值基础的延伸 —— 个体的自由选择必须以不损害他人与集体利益为前提，责任也不再是沉重的负担，而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必然路径。这种价值建构有效缓解了虚无主义危机，为个体存在赋予了深厚的情感与伦理维度。

四、超越维度：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从理论革新到实践指引

（一）思维方式的超越：关系性思维对二元对立的突破

 “道在缘起” 的关系性思维彻底突破了萨特存在主义的二元对立模式。萨特将存在与本质、主体与客体、自由与责任视为相互割裂的范畴，而关系性思维则强调这些范畴的辩证统一。在缘起框架中，存在与本质相互依存，主体与客体相互渗透，自由与责任相互转化 —— 个体的自由选择必然在关系中产生影响，而对关系责任的承担恰恰是自由的实现方式。

佛教“缘起与性空” 范畴便体现了这种思维：通过现象直觉本体，再由本体反观现象，形成循环互动的认知模式。这种思维方式不仅克服了萨特哲学的抽象化缺陷，更为理解复杂的现实世界提供了整体性视角，推动哲学从个体主义向关系主义转型。

（二）实践层面的超越：个体与社会的和谐共生

在实践层面，“道在缘起” 哲学为个体生活与社会关系提供了更具可行性的指导。针对萨特存在主义导致的个体焦虑与人际疏离，“合道而生” 的理念倡导个体遵循宇宙规律，在关系中实现自我价值。

在个体层面，通过理解 “缘起事不空”，个体能够摆脱孤立感，在家庭、职场、社会中找到自身定位，以务实的态度应对生活困境 —— 既不盲目追求绝对自由，也不逃避应尽责任，在能力范围内践行人文关怀。

在社会层面，整体观与关系性思维为解决人际关系冷漠、生态危机等现代问题提供了新思路：强调个体与社会的相互依存，倡导通过协作共生实现共同发展，这与萨特孤立主体观下的社会冲突倾向形成鲜明对比。中国传统社会中的 “家国同构” 理念便是这种实践智慧的体现，将家庭伦理延伸至社会治理，实现个体与集体的和谐统一。

（三）当代价值的超越：跨文化哲学对话的新路径

 “道在缘起” 对萨特存在主义的超越，不仅具有理论与实践双重意义，更开辟了跨文化哲学对话的新路径。萨特存在主义作为西方个体主义哲学的典型代表，强调个体自由与主体性的核心地位；“道在缘起” 则根植于东方整体主义智慧，凸显关系性与整体性的价值取向，二者的对话打破了东西方哲学的壁垒，为跨文化交流提供了范例。

在全球化时代，这种超越为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精神危机、生态危机提供了跨文化方案：既吸收萨特存在主义对个体自由的尊重，又以整体观与关系性思维弥补其局限性，构建起 “个体自由与集体责任相统一” 的哲学体系。这种融合并非简单的理论拼凑，而是基于人类共同存在困境的智慧整合，为当代哲学发展提供了全新视角，也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哲学交流搭建了桥梁。

五、争鸣余思：

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两种哲学的互补性与当代启示

这场学术争鸣并非要否定萨特存在主义的历史价值，而是通过 “道在缘起” 的视角揭示其理论局限，并探索哲学发展的新可能。萨特存在主义对个体自由与主体性的强调，在反对本质主义、推动人的解放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；而 “道在缘起” 哲学则以整体观与关系性思维，为解决现代社会的个体异化与关系疏离提供了东方智慧。两者的互补性表明，当代哲学的发展需要跨越东西方文化界限，在对话中实现智慧融合。

从当代启示来看，“道在缘起” 对萨特存在主义的回应与超越，为个体成长与社会发展提供了重要指引。对个体而言，应在坚守自由选择权利的同时，认清自身的关系性存在本质，在家庭与社会中主动践行责任，实现自我价值与集体利益的统一；对社会而言，需摒弃极端个人主义的负面影响，构建基于相互依存关系的和谐秩序，以协作共生理念应对生态危机、人际冷漠等全球性挑战；在哲学研究层面，这种跨文化对话提醒学界，应突破单一文化视角的局限，在多元文明传统中寻找解决人类共同问题的智慧资源，推动哲学理论的创新发展与文明的交流互鉴。

总之，“道在缘起” 哲学并非简单否定萨特存在主义，而是在回应其核心问题的基础上，实现了理论建构与实践指引的双重超越。这种超越不仅彰显了东方哲学的当代价值，更为人类文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哲学资源，值得学界深入探讨与传承发展。

文案：王宏海

美编：张晨曦

一审一校：董泽琳

二审二校：张 肖

三审三校：王宏海